真正势均力敌的人动起手来，旁人是一点也无法干预的。
众人被罡风刮得直往后退，睁不开眼，神色难辨，夙未从一开始的惊讶，到后面逐渐镇定下来，眼睛一直望着战况，不知在想什么。
离怨手持长虹，夙清拿着长戟。
风云变色间，叶音听到了许久不见的系统懒懒出声，“我回来了。”话音有气无力，或许是她的错觉。她下意识挑眉，静静道，“经此一役，应是可以洗清离怨的冤屈，让他能够重返天界了。”
“现在进度是五十。”看来一直相处的话，好感度还是会增长的。
谁知系统却是半晌未言，只是问她，“你觉得，谁会赢？”
少女一怔，随即笑道，“我自然是希望离怨赢了。”
“因为他是是任务对象？”
“不。”叶音摇摇头，笑意散漫。
不是因为他是任务对象。
而是她从他的身上。
却是看见了过往的自己。
那个腹背受敌，含冤而死的自己。
——
夙清踉跄几步，长戟脱手而出，被夙未眼疾手快地扶住时，面色苍白唇角含血。
少女很快地来到了离怨的身边，关切道，“你没事吧？”
离怨摇摇头，目光落在对面的夙清，神色莫测，“百年过去，你竟然退步至此？”
夙清勾唇，却因着唇角的血迹显得有些无力，他将长戟递还夙况，在一众神色复杂的眼神里扬声道，“当年之事，是我的错。”
一片哗然。
夙未一怔，随即想要说什么，却对上了夙清不容置疑的眼神。
他似乎还是那个光风霁月的皇太子，哪怕他说出了这样承认罪行的话，单就平静的眼神来说，也是让人动容。
“我知道因我一时之私，有损多方，尤其是离怨。”
他淡淡地、平静地微笑，“抱歉，让大家失望了。”
他夙清，也有自己的私心。
也有自己想要去做却不能够做的事情。
离怨无动于衷，只是收了剑，平静地看着他，等他将话说完。
夙清苍白着面容静静道。
“当年，我是不愿担负起王的职责，所以答应了未未的请求，与她合作求取两全之法。将主意打到了挚友身上。”
“我避世不入整整百年，如今，倒也是到了将一切都彻底结束的时候了。”
他看了一眼神色复杂的夙未，拍了拍她的手，“皇妹于这百年间，接我之责，将北海治理得井井有条，是当之无愧的下任龙王，有她在，我也很是放心。”
夙未眼眸一动，千言万语顿涩其中，“皇兄——”
夙清淡然一笑，拍了拍以示安抚，随即看向另一边。
他抬步，一步步走向了离怨，背脊如松，白衣胜雪，叫人看不出是身负重伤的人，面带微笑在几步之遥停了下来。
“离怨。”
夙清低声。
对方缓缓看向他。
目光交接的一瞬，夙清眼神复杂，叹息半晌才道，“抱歉。”
“当年以曾救你一命相要挟。”
离怨面色平静道，“你当时说过了。”
言外之意，不必再说。
夙清哑然，随即忍不住勾唇，“你还是老样子。”他目光看到一旁的少女时很是惊讶，片刻后将目光收回，淡声道，“你虽然不在意，但我这些年却终究是有愧于你。”
他灿然一笑。
“如今我气数将尽，也没什么好说不出口的。”
“我很后悔，以我一己之私，断我们数百年交情。”
离怨没有说话，不过眉毛蹙起，眼眸里情绪难辨。少女下意识地握住了他的手，才惊觉他手心冰凉一片。
她没有办法代替离怨去做任何决定，或者是以他的立场去原谅或者不原谅。
因为那都是离怨才能做的事。
她能做的，不过是在对方心绪不稳时，给予对方一点点微薄的力量。
——
离怨垂下眼眸，声色很冷，目光盯着那只手，静静道，“你现在说这些，是想要我原谅你吗？”
夙清笑了笑，“我知道你不会，我不过是将我埋藏百年的话说了出来，求个心里舒坦罢了。”离怨是什么人呢？睚眦必报。纵然自己曾经是他的挚友，那也是曾经了。他们的交情，早在他以恩相挟的时候，用尽散尽了。
他看着眼前人冷漠的面容，却不知为何，想起了当年对方坐在栏杆上调侃他心系姑娘的神情。
还有踏进房门却不敢置信的眼神。
那个眼神。
叫做失望。
如今，他倒也是尝到了些苦涩的滋味，却是无人可怪无人可怨，既然做出选择，那便没有回头路可走。
他是，离怨亦是。
只是，以数百年的交情，换他一时的自由。
真的值得吗？
夙清问过自己。
却是没有答案。
——
离怨和叶音在龙宫三日后离开。
三日里，那夙清时不时地来找离怨，离怨也总是一脸平静地跟了出去。
“你不担心吗？”系统百无聊赖地问她。
“有什么好担心的？”叶音无聊地拿手指去够篮子里的葡萄，直至甜甜的滋味在口腔中蔓延，才弯眼笑道，“他们的恩怨，那自然是留他们去解决，我去了也无济于事。”
虽然不知道这个世界的任务目标所求为何，但当年北海一事，若说是毫无芥蒂，却是不可能的。
离怨回来的时候，面色很是平静，她仔细瞅了瞅没看出什么情绪，心着实是有些痒，奈何又不知如何说出口，张了张口也只是缄默，倒是离怨奇怪地看她一眼，随即平静道，“走吧。”
嗯？
她便这样一脸茫然地被带出了龙宫，彼时夙未和夙清就站在殿门外，一旁还有一个面色复杂的夙况。
他在原地踌躇半晌，踏步上前行了一礼，低声道，“抱歉，是我误会你了。”
离怨低低嗯了一声。
他退回去的时候，夙未默了半晌说，“你以后打算如何？回天界还是——”
当夜之时，被有心者传了开来，北海皇室倒是无虞，左不过换了一个皇室血脉继承龙王，倒是引起天界一片轩然。
叶音也紧张地屏住呼吸。
离怨似乎笑了一下，淡然道，“人间。”
不回天界返人间，倒像是离怨的做法。
夙未神色复杂，一旁的夙清咳了一声，微微一笑。
“珍重。”
依旧还是当年的仙人之姿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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